「好。」奢玉道,「別害怕,動手吧。」
繆梨的手越發抖了。她看著奢玉的眼睛,想看出一樣的害怕,然後想到,他已經殺了太多條性命,根本不會感覺害怕。
她大腦一熱,害怕頃刻間蕩然無存,手往前一送——
奢玉的左肩就見了血。
繆梨下手不輕,雖然偏了位置,可血還是冒了一大片,奢玉的面色本來很白,現在更白了些,他看著她,仍然那麼充滿憐愛。
她要殺了他,難道也是一件值得寬宥的事情嗎?
繆梨的手指沾到了奢玉的血。
他面板是涼的,血卻滾燙,燙得她一個激靈,連連後退。
「我。」她腦子混亂,語無倫次,「我……」
「別害怕。」奢玉道,「如果想再補一下,只能趁現在。」
他苦笑道:「我開始覺得疼了。」
繆梨沒有補刀,她跑掉了。關在房間裡,眼前還是血花瀰漫開的樣子,那樣刺眼,逼得她緊閉雙目,渾身發冷。
繆梨平生,頭一次感覺像現在這麼六神無主。
她煎熬了一會兒,才猝然警覺,這次失敗的傷害,或許會讓奢玉遷怒到那些無辜魔種身上。
她立即開啟門向外跑,但一開門,就看見先前見過的高階髒血在外候著。
「主人讓你不用擔心。」髒血道,「他不會傷害其他魔種的性命。」
怎麼關門,又怎麼在床邊坐下來的,繆梨不記得。她用手帕擦著手上的血跡,睜著眼睛熬到天亮。
天亮之後,她一上午沒看見奢玉。
守住大門的是低階髒血,不會說話,繆梨問也沒地方問,轉到餐廳,發現奢玉給她做的飯,她沒有吃,在書房枯坐一上午。
擺在面前的書,一頁也沒有翻動。
繆梨久久地發著呆,不知呆了多久,忽然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。
她向外望去,首先看見一角黑袍。
是奢玉來了。
繆梨一個激靈,跑也來不及跑,面對也不知道怎樣面對,往桌面一伏裝作睡覺,心裡起了萬分的警覺,提防著奢玉突然動手要她的性命。
奢玉什麼也沒做。
他走到繆梨身邊,站了一會兒,就只是站一會兒。
繆梨能感覺他的視線落到臉上,越發屏住呼吸。
少頃,奢玉拉來椅子,在繆梨身旁坐下。
繆梨聞見淡淡的血味,聽見旁邊桌子窣窣一響,然後再沒有動靜。
無聲無息。
繆梨不知道發生什麼,怎麼這麼安靜,不敢睜眼看更不敢動。看得見的可怕不算可怕,未知才是最可怕。她在萬分煎熬中度過漫長的時間,直到聽見旁邊綿長起來的呼吸。
繆梨悄悄睜開一道眼縫,看見奢玉的模糊的影子。
他就趴在旁邊,學她的樣子,在書桌上睡,雙臂乖乖地疊在一起,腦袋放在手臂上。
繆梨的眼皮往上抬,再往上抬,終於正常地直視過去,映入眼簾的,是奢玉平和安穩的睡臉。
他挨著她,睡著了。
這是他們最親密的時刻,比一起做飯更親密,就在滿屋的書香裡,共享著難得的安寧與睡眠,什麼也不必說,什麼也不必做,沒有誰離開誰。小小世界,只剩兩顆共同跳動的心臟。
可惜,繆梨並沒有睡著。
奢玉或許也不在意她是不是真的睡著。
繆梨看著他的臉,心裡不知應該作何感想,於是視線下放,去看他受傷的地方。
從奢玉的領口望進去,能夠望見一小截雪白的繃帶,他應該是自己包紮過,沒聞見藥味,就是隻做了包紮,沒有上藥。
繆梨默默地收回視線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