繆梨快不能直視徵月那一雙眼睛。
他高興的時候,雙眼裡盛滿光彩,即便天上明星也不能夠與之相比,但此時此刻,徵月的眼黯淡了,泛起一層薄薄水光。
從不輕易展現脆弱的魔王脆弱起來,殺傷力是百分之三百。
帝翎是在繆梨面前用慣了眼淚這把武器,哪怕他再眼淚汪汪,繆梨也可以無動於衷,但對徵月不行。
徵月勉強地笑一下,低頭掩蓋難過,只倔強申辯:「不是我!我永遠不會傷害你,梨梨……」
繆梨的負罪感就爆棚到快把整個羅蘭公館淹沒了。
她反手握住徵月的手腕,感覺到他吐息之間血氣漸濃,連忙道:「我知道,對不起,我不該這樣想你。」
「那是食魔藤,不屬於光耀森林的植物,吸食大量魔法生長起來,並不受我調配。」徵月道,「我也是第一次看見。」
「好,我知道了。」繆梨手忙腳亂地掏著手帕,想遞給徵月擦眼淚,又怕他不肯接,「你別生氣,好麼?」
徵月道:「我也不討厭你,只是必須忍著不靠近你,否則……」
他突然中斷話語,一晃腦袋,彷彿額箍扣得太緊,令他感到不舒服,呼吸也逐漸粗重起來。
繆梨趕緊又向他解釋了一通,說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等等,錯怪了徵月,然而徵月彷彿聽不進去,悲傷之色轉化為煎熬,天人交戰,似乎在同什麼東西做著鬥爭,理智被混沌侵吞,金瞳之中混亂一片。
在腦海中叫囂亂撞的那個黑暗之物,終於抓住他難過的間隙,從細小角落中逃竄出來,想要搶奪對身體的掌控權。
徵月奮力阻攔,胸肺火燒一般疼痛,血氣上湧,忍耐不住吐了一口血,那隻握住繆梨手腕的手逐漸鬆開,輕輕將她向外推,從齒縫間擠出字:「快……走……」
他的異變讓繆梨感到驚慌,她隨即強自鎮定下來,去探他的魔力,震驚地發現有股魔力正向外膨脹。
她對這魔力很是熟悉,知道是斯淵作亂,心裡忽然靈光一閃閃過個猜測,沉聲問:「你是不是因為斯淵才受了那麼多的傷?」
徵月用手背狠狠颳了一把唇邊鮮血,五指一握,另有柔軟嫩綠的藤蔓從地面生長,纏住繆梨,將她從他身邊帶開。
「徵月!」繆梨叫道。
她要解開藤蔓,然而跟大魔王相比實在實力懸殊,縱使有跟徵月一樣的魔力也干涉不了魔藤半分,被拽著踉蹌。
徵月將沾了血的食指抵在唇邊,示意繆梨不要說話,隨後閉眼,在越來越失控的狀態中掰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。
痛苦讓他找回一點兒主動權,那肆虐的力量也偃旗息鼓。
徵月心頭一鬆,忽然覺得不對,斯淵不可能這麼輕易服軟。
他反應得很快,可惜兩虎相鬥,差一秒鐘也是差,下一秒,他的意識就被踢出了大腦,無邊黑暗上湧,化作牢籠將他囚禁前,他只來得及遞出零星破碎的言語:「別傷害她!」
斯淵出來的時候,周圍一大片空氣陡然激盪起來。
熏天的可怖魔力讓視野範圍之內所有花草凋敝枯萎,飛鳥走獸震惶,羅蘭公館外數條街巷的魔物不顧主人命令紛紛逃竄,那食魔藤卻得了蓬勃滋養似的飛快壯大拔高,一把將還沒來得及逃開的繆梨拽回,結成密密實實的高牆,堵住繆梨往公館內部的去路。
被關久了的困獸一朝放出,黑暗的暴虐氣息簡直昭彰到極點,繆梨被抓住了,眼簾中映進斯淵噩夢般的一雙眼。
斯淵把徵月掰斷的手指接了回去,獠牙雪亮,唇角那點兒沒擦乾淨的血,顯得他好像剛從地獄爬出,要來追魂索命。
他顯然知道一切,包括繆梨誰也不要的壯舉,包括她那許許多多的情債,此刻看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