結果這位趙大人看了她片刻,像是看清楚了她,才把腰牌推了回來,說道:「進去吧。」
寶意的心這才放了下來,她說了聲「謝謝趙大人」,就把桌上的腰牌收回了懷中,跟著父親一起,一人拿了一個包袱朝著堂後走去。
一進到堂後,地勢就立刻轉向下。
隨著狹窄的臺階旋轉下行,兩邊的牆壁也漸漸變得潮濕起來。
在牆壁上,寶意見到上面生出了青苔,有喜陰喜濕的蟲子在上面爬過,還有水滴從牆縫裡滲出。
這些磚石上,還有各種各樣的劃痕。
彷彿是被關押進來的犯人,用了鎖鏈、指甲留下來的。
叫人看著毛骨悚然。
再往下走去,單調的滴水聲中就漸漸響起了其他聲音。
北周經歷了成天十三年之亂之後,一直平穩,寶意聽著這些從地下傳出的哀嚎,不知道這個設在京中的天牢竟然關了那麼多的重犯。
走到這裡,寧王朝著女兒遞過了一隻手,低聲道:「魚兒,來。」
寶意伸手放在了父親的掌心裡,由他拉著往前走,感到從父親掌心傳來的暖意,稍微驅散這監牢深入骨髓的陰冷。
在他們進來的那階梯上沒有人看守,可是等走到臺階盡頭,再看這關滿重犯的監牢,就處處都有著守衛。他們的神情看起來同監察院的黑衣小吏很像,彷彿都是些沒有感情的機器,可是他們隨身帶著的那些刑具上所沾的血,就比黑衣小吏要重得多。
三哥就是被關在這裡。
寶意心中一緊,不知道三哥是被關押在哪一間牢房裡。
正想著該怎麼問人,就聽見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。
站在離臺階幾階的地方,寶意轉頭朝著火光搖曳的階梯望去,見到一個影子被拉長了投在牆上。
腳步聲走近,還伴隨著披風曳地的聲音,最後等那雙錦靴出現在視野中,寶意抬頭望向來人,發現來的是歐陽昭明。
他站在臺階上方,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。
歐陽昭明似是對在這裡見到她並不意外。
寶意看他走了下來,而方才那個在外面檢查他們包袱的趙大人也跟在他身邊。
她先前想得沒錯,天牢的守衛身上帶著跟監察院的官員相近的氣息,是因為他們也是從監察院裡培養出來的利刃。
天牢裡的一切都獨立於京中其他的武力系統,這裡單獨運轉著自己的一套秩序,不會因為其他人的施壓就輕易改變。
歐陽昭明來到臺階下,同寧王打了一聲招呼:「王爺。」
「歐陽大人。」
寧王也同他點了點頭。
歐陽昭明身上穿著的披風在火光中流動著低調的光芒,剛才寶意聽到的聲音就是這些布料發出來的。
他朝著寶意跟寧王一抬手,說道:「請。」
寧王跟他並肩走在前面,寶意跟在他們後面。
現在身邊除了父親,還有歐陽昭明跟這位趙大人在,周圍好像也沒那麼陰寒了。
歐陽昭明帶著他們往牢房深處走。
謝易行的關押之處是他安排的,跟外面這些重型犯的牢房隔得遠,也清靜一些。
寶意聽著從兩旁傳來的鎖鏈聲,那些見了歐陽昭明的人都在大聲呼喝他的名字:
「歐陽,給我個痛快!給我個痛快啊!」
「歐陽昭明,你個王八蛋,你個無恥之徒!你憑什麼把我關在這裡?」
除了這些質問怒罵的,還夾雜著幾聲在求饒的:「歐陽大人,歐陽大人,求你放我出去……我什麼都說,我什麼都說……」
歐陽昭明行走在這些咒罵求饒、仇恨、詛咒之中,彷彿完全聽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