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氏連著幾夜沒閤眼,整個人都是僵著的,她慢慢說:「阿岑落了馬,不知是死是活。」
要不是不想瞞著阿窈,她斷不肯說死,誰說都行,唯獨她這個當孃的不行。
那姑娘閉了閉眼,好似要笑,又好似要哭:「這事我應了,只是我獨有一個要求。」
她黑沉沉的眼睛看過來,不見一絲亮色:「我得去看他。」
崔氏咧咧嘴,扯出一絲笑:「好。」
眼下不只崔氏怕人,這姑娘也怕人,兩人都木生生的,卻有著同樣的固執,那姑娘也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,進來直往楊岑臥房進,小廝躲都躲不及。
這姑娘在裡頭坐了一天,藥竟也能餵得下去了,燒眼看著退了。
闔家只拜阿彌陀佛,太醫來診了幾次,終於送了口說有救,那姑娘這才有了些笑模樣。
崔氏拉著她又哭又笑,這姑娘卻只道:「他剛才答應我了,一定能好好的。」
這話聽著竟像是有情了。
崔氏這會有了理智,再咂摸之前的事,好像一場夢,朦朦朧朧摸不清,唯獨阿窈這幾句話格外篤定。
難道真有一面情深的緣法?
崔氏想著兒子方才的話,多了些愧疚。
明天就是婚期,她今早上好說歹說才勸了那姑娘回府。
便是再急,哪有自己家娶自己家發嫁的道理?頂著沖喜的名頭已經是對不住阿窈了,再多添幾條,以後阿窈怎麼在楊府立足?
明天拜堂可怎麼好!
崔氏心裡又多了一樁事。
第100章 畢生所願
顧府的別院只得三進, 但在京城裡這寸土寸金的地方,已經是大富了。七月流火,天氣漸涼, 但是東小院的秋海棠卻團團燒著, 妖嬈艷麗,如一團明火。
漁樵耕讀四色人物鏤雕的窗子框著一張美人面,從窗子裡看,像一幅渾然天成的仕女圖。
只是那其中的女孩愁眉深鎖, 黯然不語。
「這英國公府好大方!」丫鬟看著滿滿當當的庭院, 直咂舌頭。
「兒子都快沒了,能不大方嗎?英國公府偌大的家業, 可全指著這個呢!哎——你別只站著,倒是過來幫我收拾收拾呀。」
裡頭已經沒什麼空了,外面婆子還再往裡頭搬, 收拾東西的丫鬟四處望望, 皺起了眉頭:「都先放下!沒瞧著裡頭沒空了!你們先站站,我去回了太太,另找個地兒才好。」
顧府大太太安氏本來就不甚清閒, 這兩日被派了這個差使,越發忙得連吃茶的功夫都沒有。往日裡要走上大半年的章程這會兒兩三天就得做完,她昨兒個一夜沒睡,一直到天矇矇亮, 才歪著打個盹, 還沒睡足,就讓門口吵了起來, 說英國公府來下聘禮了。
安氏眼下一片青黑,頭還是濛濛的, 等看著這一地,更蒙了。
「楊家送來的禮單子上可沒寫這麼多——」
「你懂什麼,這是楊家給瑤席這丫頭的!」顧府老太太臉色也不好,這不是明擺著要撇清他們府裡的關係嗎!
她冷笑:「就按著這單子上的兩倍,給那丫頭準備嫁妝!」
想撇的一乾二淨,沒那麼容易!
安氏幾乎要暈過去,白著臉啞著嗓子叫:「老太太,咱家帳上可沒這麼多錢!」
老太太拿著帳簿子一看,臉更黑了,可不是,要照著這麼陪嫁,整個府上都得喝西北風。
「三丫頭和沖小子這一嫁一娶,全在今年,今年收上來的進項堪堪夠辦這兩樣大事的,再沒閒錢了。」
哪有顧著旁人家卻短了自家人的道理?
安氏見老太太沉著臉不吭聲了,暗自鬆口氣,回頭看著滿地的箱子卻是眼饞,這丫頭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