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岑便舒舒服服躺在天青緞子引枕上面,等阿窈一勺一勺認真舀了,細細吹勻才送到他嘴裡。
屋裡不能擱冰,但他住的這間房靠水,捲了竹簾,阿窈搖著緙絲鳶鳥竹柄團扇,跟楊岑抱怨。
「這個白老頭,治病也不治到底,非說南邊見了一種稀罕草藥,趕著去找了,丟下一個好了一半的病人就走了。口口聲聲說好了好了,怎麼人還起不來床?」
阿窈說著說著,不由惴惴不安:「咱們要不要再請個大夫來瞧瞧?或者再加點藥?」
前兩天明明還能下床來著,這兩天怎麼越來越壞。
楊岑心虛,忙擺手:「其實我自己倒能漸漸覺得好些,這藥哪是混吃的?」
白老頭留的藥方甚苦,每次從嘴裡灌下去,他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泛著苦味。
不會是前些天自己在那白老頭的膳食裡動的手腳被發現,這才加了苦藥來折騰他的吧。
「手腳?你動了什麼手腳?」阿窈好奇。
楊岑這才發現自己一時不覺把話說了出來,只能坦白:
「原也不是什麼大事,他最喜歡喝的一味湯裡,我給他把鹽換成了糖,又加了些酸刺果擠出來的汁子。」
阿窈瞪大了眼睛,噗嗤一笑。
這一路誰不知道白老頭最厭煩吃又甜又酸的東西。
「我又沒把他怎麼著,誰讓他拿我試藥來著。」楊岑理直氣壯。
別以為他不知道,那十幾天白老頭的藥志上多了不少乾貨。
兩人想著白老頭喝道湯時齜牙咧嘴橫眉倒目的樣子,齊齊笑眯了眼。
「師傅還沒回來嗎?」
阿窈剛要搖頭,就聽門邊有人笑道:「我還以為你早就不記得師傅是誰了!」
楊岑一時大喜,單手一撐翻身下床,動作乾脆利落:
「師傅可算是回來了,我這裡有幾個謎正要請師傅解解。」
「巧了——我這兒也有個謎想要請你解一解。」旁邊的阿窈突然冷笑一聲。
楊岑一愣神,心裡大呼不好,額頭冒出汗。
怎麼就忘了形,讓阿窈逮了個正著。
師傅在這兒,阿窈不好把這個騙人精怎麼著,只能對他做個口型,抱起茶壺出去了。
「你等著!」
這幾個字雖無聲勝有聲,雖然簡短卻有雷霆之怒啊。
楊岑想著想著,汗又下來了。
齊師傅呵呵一笑,不去管這夫妻倆打得什麼啞謎,只是對著楊岑點頭笑道:「我在連水就接了白神醫的訊息,說你如今病已全好,行止無礙,可走動如風了!」
阿窈一隻腳剛跨了門檻,聽聞這話,轉過臉又是森森一笑,連話也不留了。
只有叮噹作響的竹節簾子透出她一星半點怒氣。
楊岑哭喪著臉:「師傅,你怎麼這會兒來了」
「唉——你剛才可還不是這麼說的,你有什麼謎,說出來我聽聽。」
「這會兒沒了。」
「你沒了,我倒有話來問你。」
齊泰裝作看不見楊岑垂頭喪氣的樣子,拿了一個黑漆漆啞了光的牌子給他看,上面用金彩繪了一個奇怪又眼熟的印符。
楊岑懨懨抬起頭,只看了一眼,就立刻肅了神色。
「師傅,你是從哪裡得來的?」
齊泰不答,反和他說起了西南軍務:「 這一二年來,雲貴兩府的土官總有些動靜,連著湘地都不太平,其中便有水羅楊氏。原本西南三年兩頭總要有些風波,只是今年,事兒也太多了,倒讓人生疑,因此主上才派我來查一查。」
「這回平了楊府,卻讓楊起逃了去,來截殺的人不像是野路子,竟有內宮身手,搜到楊起書房的時候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