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靳回手中緊握著藥丸，卻在準備遞給陳擇溟的那一刻，有一瞬間的遲疑。
陳擇溟抬頭看他，從他眼中捕捉到一抹複雜的神色，不由得抿緊唇，“八王爺，不能再等了，陛下如今這個情況，若是恢復記憶……”陳擇溟不能想象就快要臨盆的元昭獻記起一切會怎樣。
元靳回平靜地直視他，神色中卻帶著微不可察的動容，“這顆藥服下，陛下就會徹底忘記過去，我們真的要替她做決定嗎？”
陳擇溟情緒險些失控，他低吼道：“若不忘記就會死！一屍兩命！八王爺，你是他的親叔叔，你怎麼忍心？”
元靳回嘆了口氣，將手中藥丸遞過去，“服下後陛下只要睡一日就會醒來。”
陳擇溟幾乎是惶急地奪過元靳回手中的藥丸，元靳回見他如獲珠寶，小心翼翼地將藥喂到元昭獻唇邊，不由得轉過身，閉上眼喟然而嘆。
當初元昭獻用匕首刺向張玹胤的心臟，那一劍幾乎絕了張玹胤的生機，而元昭獻自己也昏迷過去。
直到那時，陳擇溟才知道，張玹胤在元昭獻心中是有多麼重要，重要到他死，她也甘願去陪他。
彼時，元昭獻躺在床上，夢魘不斷，始終無法醒來，太醫斷言若無法除去心魔，將一屍兩命。
陳擇溟束手無策，因為他沒有辦法將張玹胤從元昭獻的世界中抹除，也沒有辦法進到她的夢中將她拉回來。
元靳回便是在這個時候，帶著遊醫進宮，餵給了她一顆能夠壓制記憶的藥。
這種藥分為兩個階段，第一個階段會讓人忘記內心中最蝕骨糾纏的人和事，但這只是短暫的將記憶封存，第二個階段則會徹底失去這段記憶。
因著元昭獻服用第一顆藥後並未有任何不妥，第二顆藥便未曾給她服用。
元靳回內心深處不願讓元昭獻徹底忘記張玹胤，他們明明彼此相愛，卻因為誤會走到如今的境地。若有一人，能夠放下所有過往，重新來過，或許還有破鏡重圓的機會。
可若是前塵舊夢一場，記憶當中再沒有對方，他們，還能回到過去嗎？
而陳擇溟，他雖知元昭獻服下這顆藥後會將張玹胤徹底忘記，可“一個死人”而已，就算元昭獻記得，又能改變什麼？
陳擇溟只希望元昭獻平安，這種情感格外強烈，強烈到只要能看到她安康快樂地活著，他所有的付出可以不要回報。
他愛她，勝過愛他自己。
陳擇溟將藥餵給元昭獻後，心下稍安，可不過須臾，元昭獻突然劇烈嘔吐起來。
陳擇溟大驚失色，揚聲喊道：“八王爺！”
元靳回急忙走到元昭獻床前，見那顆藥裹在汙穢之中，面色倏地一白。
陳擇溟急道：“可還有其他藥？”
元靳回搖頭。
陳擇溟毫不猶豫地將手探進汙穢之中，翻尋那顆藥。
元靳回微微一怔，下一刻，陳擇溟翻到了藥丸，卻只剩下一半。
陳擇溟用溫水清洗後，目光凝著那已縮小了一半的藥丸，眉頭不由得一擰，他抬頭，強壓著不安與顫抖問道：“八王爺，分量不足，可還有用？”
元靳回皺著眉頭，默然片刻道：“眼下姑且一試了，會怎樣，本王也不清楚。”
陳擇溟移過視線，看向備受煎熬的元昭獻，目光中浸染瞭如許深情。
“陛下，我不會讓你有事的。”
話落，他將那半顆藥丸含在口中，俯身餵給元昭獻。
元靳回身軀一震，眼中複雜一閃而過。
或許讓元昭獻忘記也無不可，若非他知道張玹胤從未釋愛。
若非，這藥原本就是張玹胤親手交給他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