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風了。
慕鐘山上草木搖曳，沙沙作響，風臨宮很快被一片雨幕籠罩。
連帝知曉元靳回的心思，對他毫不避諱，“靳回，從前我是倏淵國首輔張玹胤，自當為倏淵國籌謀，但現在朕是南遂國的皇帝連毅，諸多往事，如同流水逝去，再難回溯。”
元靳回的目光落在連帝身上，深而複雜，這是第一次，他聽他說，他是“連毅”，不是張玹胤。
元靳回一時難以接受，但也明白，連帝說的是事實。
二人一時間有些沉默，連帝抬手落下一子，半似玩笑地開口道：“靳回，你的棋藝長進不少，朕幾欲敗北，不過，朕見你心神不定，便罰你再陪朕對弈一局。”
元靳回聞言，從沉思中回過神來，嘴角泛起一絲笑意，“今日定要贏你一回。”
二人心照不宣地不再談方才的話題，專心致志下起了棋，可不知是元靳回棋藝真有大成，還是連帝心不在焉，元靳回一連贏了他三局。
元靳回看出連帝的心思不在棋局上，並不想佔他的便宜，下了五局就道：“今日就到這裡吧，本王該回去餵魚了。”
元靳回養了兩條小紅魚，日日逗弄著覺得甚是有趣。
連帝失笑，“你那拇指大的魚一天能吃多少？”
元靳回擺擺手，“魚雖小，但胃口可不小，本王生怕它一次吃多了撐死了，還是一日多喂幾遍為好。”
連帝也不強留他，起身將他送出去。
元靳回看著這風臨宮外越下越大的雨，垂眼道，“按日程，想來陛下今日是到不了行宮了，你就不必等了。”
連帝微微皺眉，他派出去的斥候打探到元昭獻並沒有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慕鐘山，不過拖延到今日，本該到了。
元靳回撐傘走出去，雨打在青石鋪就的地面，發出細碎而清脆的聲響，他側身回眸，看著連帝道：“不管你是連毅還是張玹胤，你永遠是我元靳回的好兄弟。”
連帝緩緩勾起嘴角，二人隔著絲絲縷縷的雨相視而笑。
“我也是，靳回。”
……
林恪覺得頭有些疼，風臨宮建在慕鐘山上，那慕鐘山明明一眼望去就在眼前，可卻是半日也到不了。
女帝下令要在天黑之前趕到風臨宮，半路卻下起了雨，這雨下得極為纏綿，看著要停卻點滴不絕，叫人愁眉苦臉。
“陛下，”林恪勸道，“不如我們先在驛站休息，明日再上慕鐘山吧。”
元昭獻凝視著馬車外的雨片刻，搖頭道：“早一日上山，就能早一日止戈。”
林恪白了白眼，心道：“陛下您前幾日在楓紇山遊湖的時候怎麼不這樣想？”
心裡這麼嘀咕，林恪卻不敢這麼頂嘴，只拱手道：“陛下心繫百姓，臣自當追隨。”
風臨宮中，連帝正要就寢，聽得侍衛稟報，倏淵國女帝一行人正往慕鐘山而來。
連帝眼底劃過一抹詫異之色，不過瞬間又恢復如常。
他站在大殿之中，左右徘徊片刻後站定，吩咐道：“掌燈，將風臨宮的燈全部點上。”
吩咐完，連帝覺得自己似乎該做什麼，又不知此刻究竟該做什麼。
眼巴巴地等著她來嗎？笑話，哪怕曾經，他在她面前，都永遠是高傲的那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