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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祭日 (1 / 2)

又是一天落日西沉,冬日夜長,宮門各處已早早燃起了燈火。

柳暮江還未離去,今日輪到他夜直,空落落的值房中只餘他一人。他如今雖只是個小小的翰林編修,但因文筆出眾,才思敏捷,又能於不經意間洞察人心,為人處世雖滴水不漏卻能令人如沐春風,很得上峰器重和同僚敬服,就連陛下也時不時招他經筵、論策、弈棋。

故此每每到了朝政繁忙,白日公文處理不盡之時,翰林院使便常令柳暮江夜直。無論如何繁雜的奏章文書,如何復晦的草詔,只要經柳暮江挑燈閱之,第二日一大早,翰林院使便能在自己值房的案上看到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各類文書,分門別類歸放,字跡工整俊逸,言簡意賅,直切要害,輕重緩急一目瞭然,簡直是賞心悅目。

但凡是柳暮江書寫的文書呈到御前,亦從未被陛下駁回,這令多年伴君如伴虎的翰林院使如釋重負。看來只要翰林院有柳編修在,他便能一覺安然睡到天亮了。

今夜亦如往常一樣,柳暮江在燈下身影不動如山,筆下龍蛇,很快便處理完堆積如山的公事。

夜已經深了,他卻睡不著,信步走到窗前,推開窗牖,看向滿天寒星。

如今已是隆冬,窗外一輪冷月高懸,寒氣撲面而來。柳暮江微微嘆了口氣,撥出的一縷白氣如他此時愁楚的心緒般不可說,轉瞬消散於寂靜的冬夜。

柳暮江眉眼寂寥,身形孑然,他獨自一人在清冷的值房裡,頗為想念蘇若的笑靨如花和安然陪伴。特別是今夜,尤為思念,只因今日是他的父親柳翰文的祭日。

無論多麼慘烈的記憶,多麼坎坷的苦難,甚至是刻骨銘心的仇恨都抵不過光陰的流逝,轉眼之間,父親已離去六年了。

六年間,柳暮江生生挺過了命運的驚濤駭浪,從一介布衣少年,成為陛下欽點的探花郎,邁入朝堂機要重地的翰林院,成為天下讀書人欽羨不已的御前待詔。然而時至今日,他依然不能光明正大地懷念自己的亡父,家中不敢擺放父親的牌位,每到清明時節,也只能對月感懷,始終不能在人前承認自己就是柳翰文的兒子。

父親的深重冤情要幾時方能昭雪,他的身世又何日方能大白於天下,一切都未可知。今夕何夕,父親在天之靈依然無法安息。

想到此處,柳暮江頓覺月夜徹骨寒涼,愁腸百結,身邊又無暖身暖心之人安慰,更漏乍長,寒夜難寐。他走到案邊,倒了一杯驅寒的黃酒,以毛筆蘸了蘸杯中的酒液,在案上寫下三行祭文:痛維吾父,罔極深恩,毫釐未報,永訣天生,盡哀誠祭,千言萬語,難以訴說,唯以殘酒一盞,祭吾父柳公子美在天之靈前。

案上的幾行酒漬在月光下泛起點點冷意,即便須臾之後就會消失成幾點汙跡,亦是柳暮江的一片孝心。可憐他追憶亡父都不敢白紙黑字落下祭文,只得折身走到窗前,對月舉杯,唯有將滿腔思念還酹江月。

就在此時,忽聽門外傳來響動,柳暮江還來不及反應,就有人推門而入,笑道:“天色如此晚了,暮江竟還未睡?”

來人竟是蘇若的祖父,柳暮江的恩師和殺父仇人——蘇長青。

柳暮江心中悚然失色,他此時正立於窗前,離書案有幾步之遙,已無法不動聲色地將案上的字跡摸去,若是被蘇長青發現,僅僅是“吾父柳公子美”這幾個字,就能令他立時被打入無間地獄,從此永無翻身之日。

柳暮江只得快步上前迎接蘇長青,恭謹執師禮道:“夜深露重,恩師怎麼來了?”

蘇長青還未說話,只見他身後還跟著一個黃門侍者,柳暮江一見,正是在御前侍候的宦官蔡延,忙拱手道:“蔡侍中也在。”

蔡延雖是個宦官,卻是個面容溫和眉眼清秀的少年,三年前開始在陛下身邊侍候,心細如髮,辦事老成,很得陛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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