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鄭可的印象中,夏天的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,可濮望鄉的這場雨已經持續了好幾天,雨勢非但沒見收斂反而越來越滂沱,這也給道路搶修和救援工作帶來了不小的難度。
大型器械進不來,救援基本只能靠徒手挖,一寸寸地把那些石塊給刨開,起初人手不夠,鄭可和沈櫨也跟著一起幫忙,可惜進展實在太緩慢,被救出來的人微乎其微,大多都是屍體,現場氣氛就跟這天氣一樣陰霾密佈。
一直到第三天下午兩點多道路搶修完成,正式恢復通車,生機也逐漸出現,被堵在國道上的那些車輛終於脫困,救援隊伍和器械也陸續進來。
隨之湧入的還有不少記者,指揮部特意給他們媒體騰出一間安置房,就在訊號車邊上,主要是為了方便他們發報道,至於居住條件……根本沒有條件可言,男男女女十多個人擠在一塊,別說洗澡了就連睡個好覺都難,房間裡的氣味自然也好聞不到哪裡去,擱平常鄭可也顧不上這些,這本就是做災害新聞時的常態,她早就習慣了,可偏偏她很不爭氣地病了……
大概是前些天淋了雨的緣故,突然放鬆下來後她就開始覺得全身痠疼、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。
典型的發燒症狀,繼續待在安置房裡別說是康復了不加重就不錯了,沈櫨去隔壁受災沒那麼嚴重的四村找了家老鄉,讓她搬去了那兒,是一對中年夫婦,一眼就認出了他們是前幾天幫忙救援的外鄉人,格外得熱情,還幫忙做了粥,她覺得過意不去但又實在沒力氣跟對方客套,喝了點粥吃了藥就睡下了。
頭疼、嗓子疼、四肢疼、外加鼻塞,這一覺當然是睡不好的,中途還被手機鈴聲吵醒了一次,是沈櫨的手機,但又似乎是打來找她的,她隱隱約約聽到他說……
“她病了。”
“嗯,燒得挺厲害,先看看能不能退燒。”
“應該就是著涼了,放心吧,我會照顧好她的。”
再後來又說了些什麼她聽不清了,眼皮沉得就像灌了鉛似的,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她又睡著了,但睡得很淺,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總之當沈櫨結束通話電話走回到床邊時她又醒了。
“誰打來的?”她問,嗓音乾啞,喉嚨就像是被硬生生地撕開一般,疼得她直皺眉。
“孫小悠,說是聯絡不到你,她有些擔心……”沈櫨倒了杯溫水遞給她,“你們吵架了?”
她感激地接過水杯,灌下一大口,茫然地看著他,道:“沒有啊。”
“那怎麼不回她訊息,都找到我這兒來了。”
“這……說來有點話長……”其實也沒有很長,主要是她難以啟齒。
邱玥還得盯鄒陽那篇報道的後續,泥石流的突發畢竟是她遇上的,順理成章就由他們組來跟進了。
這些天,她只管傳送一些最新訊息給孫小悠,多的話一句不說,也不敢回訊息……
沒錯!是不敢!
她有心理陰影了,生怕那頭突然又冒出一句“我就是個屁”……
“那就回頭再說吧。”見她支支吾吾的,沈櫨以為大概是關係到他們工作上的什麼事,不想跟他多說,她向來邊界感強到離譜,他也沒再追問,拿回水杯順勢探手觸了觸她的額頭,灼燙溫度在他手背氤開,他劍眉微蹙,“還是挺燙的,再睡會?還是說你想吃點東西?鍋子裡還有粥,你要是想吃的話我替你去熱一下。”
她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,“我不餓,別忙了,我再睡會就好了……”
“嗯。”沈櫨替她掖了掖被角,“睡吧。”
他看起來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,一般來說,一個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就這麼杵在床邊看著她睡覺……怎麼可能睡得著……
然而,她還是睡著了,大機率是藥效開始起作用了。
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