閩州,寧雮縣,凌晨寅時。
一名士兵尿急而醒,他披上大衣趿拉著鞋出門。
年初這幾日淅淅瀝瀝下雨,地上也泥濘不堪。他走到草棚後,對著棵樹解褲帶,然而才尿到一半就驀地頓住。
他盯著遠方,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會。
只見雨幕朦朧的海面遠遠地一團黑影壓來,猛然想起什麼,他睡意全無,也顧不得淋雨立馬跑上了望臺。
站在高臺上了望片刻,這才清楚海面行來的黑影不是別的,而是與他們膠灼了近半年的倭寇。
“不好啦!倭寇又來了!”他大喊。
邊喊邊跑去擂鼓,卻不料才擂響兩記,側邊射來一箭,直穿透他的身體。
悄無聲息地,士兵年輕的身體躺在冰冷的雨水中。
倭寇凌晨進犯,正在眾人熟睡之際,他們如鬼魅般潛入村莊,燒殺擄掠生靈塗炭。
寧雮縣鎮守的副將朱在茂被迫應戰,然而,朱在茂帶著一支千人的隊伍浴血奮戰至下午未時,援軍才姍姍來遲。
朱將軍的千人水師就這麼慘烈地全軍覆沒。
此次負責抗倭的首領正是長年駐紮東南的水軍將領沈明昌,看著海灘上橫七豎八的屍體,雨水將海灘沖刷得幾乎變成一片紅色,他悔恨地跪下。
“吾罪千古!吾罪千古啊!”他痛哭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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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初十二這日,京城天氣放晴,莊綰一大早就隨裴荇居出門。
“你要帶我去哪?”馬車上,莊綰問。
裴荇居捧著本書漫不經心地翻閱,左邊小几上一隻茶壺,熱氣嫋嫋。
“興許你也聽說過,大曌開國功臣顧靖顧老先生。”他道。
“顧太尉?”莊綰驚訝。
“你認得他老人家?”
“不認得。”莊綰搖頭:“只是聽說過。”
然而不是,前世看書時,書中就曾介紹過顧太尉此人。其名顧靖,曾與太祖皇帝共同打江山,乃大曌的開國功臣。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先帝即位後顧靖就上交兵權辭官歸隱了,其顧家子孫也一概不入廟堂。
先帝曾三次親自上門邀其返朝皆被顧靖拒絕了,此後的十多年隱居村野,不問世事。
顧靖雖歸隱,卻在廟堂頗有影響,唯一一次動用朝堂關係便是在裴荇居入仕的時候,彼時裴荇居初入京城拜顧靖為師。顧靖向當時任首輔的好友舉薦裴荇居,裴荇居便順利地成為皇帝潛龍時的太傅。
“今天我們要去看望他嗎?”莊綰睜大眼睛問。
老實講,她有點緊張。
書中說顧靖年過六十,是個倔強的老頭,對裴荇居卻極好,全然把裴荇居當自己的親孫子看待,不,簡直比自己的孫子還寵愛。而裴荇居從小失去父母兄長,待這個顧太尉也頗有情感,兩人相處亦師亦友亦如祖孫。
裴荇居今日帶她去探望顧太尉,她有種被男朋友帶去見家長的即視感。
她小聲問:“顧老先生脾氣怎麼樣?”
見她忐忑,裴荇居莞爾。
他放下書,攥起她的手:“不必緊張,他老人家很好相處。是個溫和且有趣的老人。”
“真的?”莊綰蹙眉懷疑,那可是號令過千軍萬馬的太尉,曾因兒子不聽話吊起來打的人,真的.......好相處?
想到這,她埋怨地剜了眼裴荇居:“你怎麼不早說是去探望他老人家,我也好備些禮,或是做些糕點也行,這麼空手過去多不好啊。”
裴荇居笑,捏了捏她臉頰:“豈是空手?”
“難道你還帶禮了?”
“嗯。”裴荇居慢悠悠道:“對於他老人家來說,最好的禮便是你。”
莊綰眨眨眼,沒明白他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