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姜望要去殺莊高羨了。」長樂宮中,正在個修剪一盆曲意梅的姜無華,忽然如是說。
曲意梅花枝婉轉,而能避苦寒,開在秋分,凋在冬至,幫以「曲意」名之。雖是名貴花種,但向來不怎麼受名士們喜歡,以為卑顔。不過姜無華的園子裡百芬齊放,倒是什麼花種都有。
花圃裡並無一個僕役在。
唯有在一旁半蹲在地上、提壺澆花的太子妃宋寧兒,以及坐在䁔亭裡,以玉匙小口喝湯的大齊皇后。
當今之世年輕一輩軍功第一青年的生死去留,牽動了太多人的心。
今日之齊國,不知有多少人在等待得鹿宮的結果。
這靜意圃裡的皇后太子太子妃,也不過是其中之一。
五官生得質樸無華、完全沒有繼承到皇帝皇后容貌優點的大齊太子,慢條斯理地落著剪,又重複道:「他㓊真的時候,就是他去殺莊高羨的時候。」
「他敢?」東國太子親手熬的湯鮮美至極,大齊皇后的聲音卻很淡漠:「莊高羨乃正朔國主,受敕承位,豈能無罪而殺?貿然對莊高羨動手,是挑戰國家體制,挑戰現世根基。天子決不允許,本宮決不允許。若有此行,天下誅之,齊國亦然!」
姜無華認真地看著手裡的梅枝:「母后難道真以為,他今日請辭,只是以進為退,向天子要求更多嗎?」
他的意思非常明顯——姜望都已經請辭了,還有什麼不敢?
姜望這次若成功離齊,那他的一舉一動都只代表自己,再也代表不了齊國。他做什麼事情,挑戰國家體制也好,挑戰現世秩序也罷,都是他自己擔責,連累不到齊國來。那你大齊天子也好,大齊皇后也好,有什麼理由「決不允許」?最多也就是「若有此行,天下誅之」,如他國一般,在事後捕殺罷了。
但皇后只是略蹙娥眉,她並不覺得姜望是真的要走:「恃寵而嬌,挾功邀賞,比類般人,歷代不乏,本宮是見得多了。」
「您可以不瞭解武安侯,但不應該不瞭解天子。」姜無華沒什麼波瀾地道:「看來母后還是對武安侯重啟雷貴妃案一事,耿耿於懷。」
姜望是否挾功邀賞或者可以商榷,但如今的大齊天子,絕不是一個能夠被挾持逼迫的帝君。
大齊皇后面上無喜無悲,只是將玉匙放了回去,忽然之間沒了食慾。
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,但母子之間還是第一次正式聊起。她不願意承認,是她當年所做的選擇,在若干年後,逼得向來低調、恨不得被所有人遺忘的姜無華,提前踏入神臨。
她只覺得是姜望的錯。
區區外臣,何等輕慢皇家,自以為是!
難道北衙無名捕?難道朝野無能臣?這天底下聰明人多得是,偏偏他姜望,事情都過去了那麼多年,早已塵埃落定,非得翻撿起來,攪得天地飛尖,髒汙一片!
一旁的太子妃宋寧兒,聽了半晌,這時候扭過頭來,小聲地道:「武安侯同那莊國國主,竟有如此大仇,一天都等不得麼?我倒是隻讀過那兩篇‘十年來痛心之言,,還以為他們該是同仇敵愾。」
她說的自是姜望當初那篇傳檄天下絞殺無生教的文章,和莊高羨所刻寫的楓林生靈碑祭文。
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彼時兩篇文章羨慕舉於世,莊君莊高羨和莊國出身的姜望殊途同歸,共報國仇,一度被傳為佳話。
莊國國相杜如䀲那時候還對姜望去國他就的行為表示體諒,說「好男兒功成不必在故土,大丈夫揚名自可在他鄉」,很是讓人動容。這句話至今都有人津津樂道,被視為大爭之世良禽擇木的君臣典範。明君賢相的度量,盡顯於此。
宋寧兒不太關注這些,竟不知姜望怎樣恨
莊高羨到這個地步,不惜棄下如此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