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灰沉沉的,在冬日的冷风里,像是就要变颜色。 与他同龄的小孩子并不能像他一样砍这么多的柴,更别说背回去了。候元顒今年十二岁,个子不高,但自小结实,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此时这样的话并不流行,候元顒家也算不得贫穷,他的父亲是当兵的,跟着军队走,吃一口卖命饭,常年不在家,但有父亲的饷钱,有勤劳的母亲,总算没有饿着他。 在他的记忆里,父亲没有读书,但常年在外,其实见过世面,他的名字便是父亲在外面请识文断字的先生取的,据说很有文气。在不多的几次相聚里,父亲沉默寡言,但也说过不少外头的事情,教过他不少道理,教过他在家中要孝顺娘亲,也曾跟他许诺,将来有机会,会将他带出去见世面。 早年家中艰辛,但三年前,父亲在军中升了个小官,家境便好了不少。半年前,父亲曾回来一次,带回来许多好东西,也跟他说了打仗的情况。父亲跟了个好的长官,打了胜仗,因此得了许多赏赐。 侯家村坐落在山里,是最为偏僻的村落之一,外界的事情,传过来时往往已变得模模糊糊,候元顒不曾有读书的机会,但脑子比一般孩子灵活,他偶尔会找外头来的人打听一番。自去年以来,据说外头不太平,女真人打了下来,天下大乱,父亲跟他说过之后,他才知道,外面的大战里,父亲是带队冲杀在第一列的杀了不少坏蛋。 他对此非常自豪,最近半年。时常与山中小伙伴们炫耀,父亲是大英雄,因此得了赏赐包括他家新买的那头牛,也是用赏赐买的。牛这东西。整个侯家村,也只有两头。 在候元顒的想象里,他将会吃得多多的,长得壮壮的,然后跟着父亲出去当兵。也杀坏人,然后得一堆赏赐回来。可能再过个几年,他就能有这样的机会了。 机会提前来了。 他永远记得,离开侯家村那天的天气,阴沉沉的,看起来天气就要变得更冷,他砍了柴从山中出来,回到家时,发现一些亲戚、村人已经聚了过来这边的亲戚都是母亲家的,父亲没有家。与母亲成亲前,只是个孤身的军汉这些人过来,都在房间里说话。是父亲回来了。 父亲身材高大,一身戎装未卸,脸上有一道刀疤,眼见候元顒回来,朝他招了招手,候元顒跑过来,便要取他身上的刀玩。父亲将刀连鞘解下来,然后开始与村中其他人说话。 “今年已经开始变天。也不知道何时封山。我这边时间太紧,军队等着开拨,若去得晚了,怕是就不等我。这是大罪。我到了城里,还得安排阿红跟孩子……” “那饭也不吃了?你连夜赶啊……” “明天早上再走,不要赶夜路,说不得遇上强人……” 父亲说的话中,似乎是要立刻带着母亲和自己到哪里去,其余村人挽留一番。但父亲只是一笑:“我在军中与女真人厮杀,万人堆里过来的,等闲几个强人,也不必怕。全是因为军令如山,不得不赶。” 母亲正在家中收拾东西,候元顒捧着父亲的刀过去询问一下,才知道父亲这次是在城里买了宅子,军队又正好行至附近,要趁着还未开拨、大雪也未封山,将自己与母亲接过去。这等好事,村人自然也不会阻拦,大家盛情地挽留一番,父亲那边,则将家中许多不要的东西包括房子,暂时交托给母亲亲族看管。某种意义上来说,等于是给了人家了。 于是一家人开始收拾东西,父亲将牛车扎好,上面放了衣物、粮食、种子、菜刀、犁、锅铲等贵重器物,家中的几只鸡也捉上去了。母亲摊了些路上吃的饼,候元顒嘴馋,先吃了一个,在他吃的时候,看见父母二人凑在一起说了些话,然后母亲匆匆出去,往外公外婆家里去了。 不多时,母亲回来,外公外婆也回来,家中关上了门。父亲跟外公低声说话,外婆是个不懂什么事的,抱着他流眼泪,候元顒听得父亲跟外公低声说:“女真人到汴梁了……守不住……我们九死一生……” 外公跟他询问了一些事情,父亲道:“你们若要走,便往南……有位先生说了,过了长江或能得太平。先前不是说,巴州尚有